刻在樹上的字
亦農(nóng)
2018-08-17 18:46發(fā)布 12837
稿件來源:正直舍—微型小說作家網(wǎng)
禹鎮(zhèn)不大,有一方姓人家。方家世代行醫(yī),聞名方圓百里。當(dāng)家主事方虛竹身有兩絕:一是他的中醫(yī)奇技,二是他的圍棋絕藝。
方虛竹十歲坐堂,望、聞、問、切,儼然大家氣度,“中醫(yī)神童”的美譽(yù)就此傳開。其父方行之,嗜棋。方虛竹自小耳濡目染,胸中漸有丘壑。十一歲那年,其父與一位棋界高手弈戰(zhàn),陷入危境,方虛竹在旁按捺不住,抬手應(yīng)招,黑白勢轉(zhuǎn),剎那間勝負(fù)易主。棋界高手連連稱方虛竹奇才,將來必有大作為。
方行之七十歲上無疾而終,死前交給方虛竹兩件東西,一本《中華藥典》,一本《圍棋廿四局譜》。自此,方虛竹常左手持藥典,右手持棋譜,浸淫閱讀,竟把藥理與棋道融會貫通,技藝不知不覺中更上一層樓。
公元一九三九年,日本人侵略至禹鎮(zhèn)。僅一日一夜,街上尸橫遍地,血流成河。鬼子隊長小林雄二粗通中國文化,尤其偏愛圍棋。聞知方虛竹大名,遂帶人闖入方家大院。面對日本人明晃晃的軍刀,方虛竹坦然迎之。他明白小林雄二來意后微微一笑說:“觀汝氣色,正患重疾,不治二日內(nèi)將亡?!?br/> 小林雄二大驚,原來昨夜他強(qiáng)占一劫來的女子,遭到對方激烈抗拒,被一腳踹于襠中,至今下腹仍隱約脹疼。小林雄二眉眼一轉(zhuǎn)說:“那就請神醫(yī)為我診治?!?br/> 方虛竹轉(zhuǎn)身在藥房拈拈點(diǎn)點(diǎn),稍頃拿出一包中藥。小林雄二斜眼方虛竹問:“我殺禹鎮(zhèn)百姓無數(shù),你不會借機(jī)毒殺我吧?”
方虛竹凜然道:“在方某眼中,此刻你只是一位病人,豈有醫(yī)生害病人之理?”
小林雄二哈哈狂笑說:“果真不是凡人,念你為本隊長治病之功,《中華藥典》我不要了,但那本《圍棋廿四局譜》,你必須交出。”
方虛竹說:“《圍棋廿四局譜》乃家父臨終所賜,不敢輕易送人。我這里擺一簡單棋局,你若能破,明日則拱手相送?!?br/> 小林雄二對于圍棋自視甚高,點(diǎn)頭應(yīng)允。方虛竹遂擺一棋局,讓小林雄二回去思謀對局,約他第二天再見。小林雄二率人告退,方虛竹也不送,只望著他們的背影輕輕一笑。方夫人近前說:“如果那小林雄二破了你的棋局,當(dāng)真要送他那本家傳棋書嗎?”
方虛竹正色道:“日寇殺我同胞,淫我姐妹,身為醫(yī)生吾不能用藥殺他,憑此棋局亦可報我國仇家恨?!?br/> 方夫人不解。方虛竹又道:“小林雄二之傷,乃猛力撞擊下陰、氣血淤集所致,服此藥后宜靜心固氣,二日可痊愈,但其服藥之后,將觀吾棋局,那局棋看似簡單,實(shí)則不易,吾看其本性,若苦思冥想不得破解之法,必暴怒,怒則傷神,神傷則氣散,氣散則必死?!?br/> 次日,小林雄二沒有如約重返方家。卻有一隊鬼子兵持槍來抓方虛竹,只見方家大門緊鎖,門上貼一條幅,字跡遒勁有力,上書:棋殺小林雄二。落款方虛竹。
1998年11月13日,中國體育報發(fā)表小小說代表作《棋殺》,先后被《作家文摘》、《微型小說選刊》等數(shù)十家刊物轉(zhuǎn)載。